荷蘭潮流教主Li Edelkoor說今次疫情令世界被逼停下來，重建經濟，重新開始建構我們的價值，時裝工業中，從生產、運輸、批發到零售都需要改變。最令人驚嘆的是她說我們正在走往一個暫停消費（quarantine of consumption）的日子，「需要」少了，學習為只擁有一條裙子而快樂，在家中發掘不同被遺忘的東西。而這個疫情引發的改變深遠，減慢了整個社會的步伐，關閉了很多工廠，令空氣清新了，環境也好起來。在這段日子也想起了這個故事、這段文字：
「那段日子只覺得世界在急速變化，每天起床總有些甚麼已經不一樣，只是都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。事情特別多，也很快，甚麼都是轉眼就過去，像衣服；公主領、荷花滾邊、密褶、直腳、喇叭褲、迷你裙、A字裙，衣服才剛做起，潮流已不復再。」
《香草織》 陳慧
雖說改變才是永恆，但是相信這一年來，無論世界或者是香港經歷的急速變化可能都讓我們感到疲累、無助，真的「每天起床總有些甚麼已經不一樣」，也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。這個時侯重溫今年年頭參與的工廠式音樂劇場《香草織》，感受特別深。文本《香草織》是作家陳慧寫的故事；透過一個樸實、勤勞的製衣女工在時代巨輪中的掙扎和她微小的喜怒哀樂，講出香港從60年代起，荃灣市鎮發展洗禮下的人事變遷，還有香港時裝工業的盛衰。
這個作品的重點是在荃灣南豐紗廠演出，這個地方盛載着那個年代工廠女工的歷史，在導演甄詠蓓的策劃和構思下，配上流行音樂女子組合Arm Charm—李端嫻及康子妮作曲兼現場演出，以及筆者以「升級再造」的方式做舞台和服裝設計合力完成這個作品。其實「升級再造」這個概念在六十年代根本不存在，因為在一個物資短缺的社會裏，節儉就是人類的本能吧。
當時世界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，一種新的消費主義、廣告和形象設計誕生了，生產變得市場主導，「設計」變成是為了賣產品多於去不斷改良產品。資本主義當道，成衣和快速時裝也在90年代冒起，商家為了降低成本，將生產線遷移到東南亞，為了盈利不斷追求多點、快點、便宜點。《香草織》裏講及的正正就是香港的時裝工業在這個背景下的變遷。最諷刺的是到了今天，大眾反而感到一種消費疲勞，近年流行的斷捨離、簡約風，渴求空間多於物質，快速時裝還倒閉了不少。
「阿嫦說，你生氣也沒用，世界變了，我們以前那一套行不通。我不相信。好就是好，好的事物怎會因為時間過去就消亡？世界不是這樣的，做人也不應該是這樣的。」
《香草織》 陳慧
以前那一套行不通，今天是一個好機會，靜下來，整理思路，想清楚，再重新出發。
「不為設計而設計」
很深刻的2016年秋天，第一次到訪荷蘭Eindhoven舉行的DUTCH DESIGN WEEK，見到除了簡約、幽雅的設計之外，似乎每份作品和藝術品都兼備了對環境及對社會的一份關懷，當時跟設計師們閒聊間發現在Design Academy Eindhoven這間學府讀書的話，校長都會在開學日的訓詞中很鄭重的跟同學們說「Design only where there is a need」－為真正的需求而設計。這正正是現今世界各地很多「設計師」遺忘了或跌進了的陷阱，為做而做，為美而設計，為了出新系列而出新系列。在時裝界這個情況更嚴重，快速時裝將原有一年春夏、秋冬兩季加速到一年做52個系列，所以時裝界是時侯重新審視為需求而設計。
「時尚起義」
因此我特別欣賞Fashion Revolution這個國際組織。Fashion Revolution始於2013年孟加拉拉納廣場事件“Rana Plaza Collapse”發生之後。2013年4月24日，位於孟加拉拉納廣場的成衣廠大樓倒塌，1134人喪生，2500人受傷，是有史以來全球第四嚴重的工業傷亡事件。大樓內的五家成衣廠都是為西方時裝品牌生產，裏面的員工大多是年輕婦女。1134條人命的沉重代價讓他們無法再忽視行業詬病已久的運作模式。從此每年四月他們都會舉行Fashion Revolution Week，藉着紀念拉納廣場事件的受害者，推動行業與消費者重新思考時尚的意義和代價。似乎這是時裝工業裏最有需求改變的地方，而他們為此透過教育和研究，嘗試設計一個新的系統，革新時裝產業，鼓勵大家不為生產而破壞環境，不為效率而剝削工人權益。在過去的八年裏，時尚起義Fashion Revolution已在世界各地很多不同城市建立分支，包括香港。今年四月Fashion Revolution Week也有一班時裝業界的朋友高舉這個“WHO MADE MY CLOTHES”和 ”I MADE YOUR CLOTHES”的紙牌，希望大家都會去問這個問題，「你的衣服到底是誰做的？」給壓力不同品牌去正視這個問題，增加工人權益的透明度。最值得一看的就是Fashion Transparency Index，這個時裝業界的透明度指數是一個長達68頁的報告，裏面找來250個來自世界各地的時裝大品牌，他們都分別透露了公司的社會、環境政策，如何推行和實踐。最終透過220個不同的指標為各大品牌評分，而指標包括以下的範圍：動物權益、生物多樣性、化學品、氣侯、工人權益、男女平等、廢物和回收等等。
有興趣去的話可以在這兒下載：https://www.fashionrevolution.org/about/transparency/
近年世界各地似乎都冒起了各種各樣的變革，也許可以趁世界稍微停頓時，想想我們可以如何重新出發。
